大泽一男

　　2000年12月采访

　　紫金山了不得了

　　我的家庭是普通老百姓的家庭，有父母双亲，我是三兄弟中的长子。因为体检下来我是甲种合格，所以肯定要当兵，父母嘱咐我“卖力干”。昭和12年(1937年)1月10日，在久居以现役加入了33联队，属于昭和11年(1936年)的兵。

　　我们中队长是作为志愿兵升上来的，被称为行走的步兵标兵。

　　12年(1937年)8月，我们的中队成立了。离开联队本部，在大阪住了两宿，然后去北支。在子牙河参加过战斗，接着回了大连，然后到上海。虽说是敌前登陆，但因为激战已结束，很安静，没有听到枪声。去南京的一路上都碰到敌人，我们中队有人战死了。

　　在紫金山，大概攻击了三天。我们中队是在前线打仗，损失很大。我们和第5中队抢头阵，从正面登紫金山，上面“嗵嗵嗵”地往下扔手榴弹，手榴弹碰到大的石头就反弹起来。中队长给自己的小队下命令“突击”，于是，代理小队长也叫着“突击，突击”前进，上面“咕噜咕噜”地滚下石头，人也从上面滚下来，小队长的声音听不到了。过了一会儿，听到了“上来”的怒吼声。我飞速上山，发现山顶挖了壕沟，沟里有士兵，就跳进去，用刺刀刺中一个敌人。在紫金山时没有使用掷弹筒。在碉堡里，有不想逃跑而将脚锁起来的，有战斗到死的，看见后吓了一跳。大群的中国兵被击中，动作快的人逃跑了，山上已经没有中国兵了。从山上看到的南京是个很大的城市，非常漂亮。

　　进城后烧杀、强奸、掠夺

　　黎明时突击，从紫金山一路下来，往太平门行军。城们大开着，进门看到大量的败兵。也许败兵以为大势已去了，接二连三地聚成一堆举起双手投降了。大概是第二天吧，败兵被全部集中起来，用铁丝网围在城墙一角。城内的防空壕、要塞中也挤满了人。我们拿来汽油，从城墙上向败兵的头上浇去。支那人都死心了，一动不动，点着火以后也有人想逃跑。尽管如此，还只是冒着烟，人烧不起来。尸体就那样放着。

　　新年是在南京城内度过的。城内处于荒废的状态，任何一家都遭到毁坏。支那人的家庭用具很少，好象大多数拿着锅之类的东西逃跑的。驻屯以小队为单位，一个分队集中驻屯在一个老百姓家里。进城也危险，两三个人不能大摇大摆地走，因为搞不清楚会发生什么。扫荡以分队为单位进行。

　　扬子江的集体屠杀，是根据中队长的命令干的，听他说过“让败兵站在扬子江边上，用机枪杀死”。我们分队实际上没有干，但去扬子江的时候，看到过污浊的江中漩涡卷起尸体。

　　因为城内的尸体发臭，就用中国人来处理尸体。他们把尸体放在形状奇怪的、大概叫木制独轮车的车子上运走，挖坑埋葬起来。我们只干了一天，以后好象是别的部队干的。

　　听说士兵们进了南京女校(指金陵女子文理学院，现南京师范大学所在地。——译者注)，干了相当坏的事。驻屯后不到一星期就有了慰安所，韩国人来了。支那人另外有干那种买卖的人。在外面的慰安所开起来之前，部队抓了几个女孩带进来办了慰安所。驻屯中，不知从何时起，准尉动了个脑筋，把女孩分配给士兵，让士兵付钱。这是没有办法的。干了不好意思说的事。点火烧了藏有败兵的房子，在南京干了很多坏事。

　　是不是士兵凭眼神就看得出来，目光慌乱的就是士兵。二十来岁的都可疑，都当做士兵抓了。因为害怕而慌张的人就倒霉了。凡是认为可疑的男子都被拉走了。在南京，所有的兵都干过屠杀的事。

　　后来接到“今夜在此宿营”的命令，大家马上就分散出去征发。“啪”地打开(老百姓的)家门，偷鸡、偷蛋，偷锅，偷蔬菜。每个部队都这样做。实际上就是掠夺，不给的话就杀。大多数人都逃跑了。有的害怕了，就躲到稻草中去。姑娘脸上涂了墨，或者涂了锅底的黑灰。但年轻的女子还是被一眼认了出来，抓起来。大多数部队都干坏事。支那事变时大多数都干。南京出发以前曾讲过不得扰乱风纪。那时处于战斗状态，我们的士兵倒下了、受伤了，精神尚处于亢奋状态，于是就以仇报仇。只要是中国人就杀。非常残酷。

　　来源：《南京战·寻找被封闭的记忆》 上海辞书出版社